散文|西海行

作者:相羊

关于前往高原,我已经思忖良久,从高中毕业起我就有过赴往高原的想法。但是现实的种种限制一直拖着我的步子,让我无法实践。

在我2024年清明去往呼和浩特前,我对西部一无所知,由想象堆栈起来的烂漫是我心中的西部。雪山、草原、湿地这些对我这个西南丘陵间成长起来的孩子,是过于遥远的。

高中时,地理书、试卷总是为我临摹着这些触不可及的图景,而自习课上偷偷阅读的《中国国家地理》杂志又不断勾连着我的遐想。

高中对我而言是一个精神世界极度贫瘠的时期,我如饥似渴地浏览课外书,只是为了透过图片和文字一窥这世上我从未知晓的美丽。

俗话说越是压抑,越会强烈地寻求释放。那些“诗与远方”正是我发泄的方式。我会在晚自习刷完一套试卷后,仔细打量那张我已经看过无数次的风景明信片。即便镜头不变,景色中的时间不变,却仍旧能够在我最焦虑的时候给我以动能。

一个几乎从未离开过湘南和桂北的人,心里却时时刻刻想象着一场盛大的世界游行。

毕业后,我去了许多城市。我却发现多少座一线城市,也弥补不了心里那份旷野的空缺。这处空缺曾由桂北填补了一部分。如今当我无数次走过五道口略显灰调的十字路口,当我无意间瞥见枝叶间春光乍泄,当我踏过高楼林立却没有一个我的位置的灯光森林,我又隐隐想起来我几年前的一份遐想。

2025年的五月一日,我终于踏上了赴往青海的旅途。

说实话,在我坐上火车的前几天,我的心情还是惆怅的。这是一段漫长的旅途,我即将去往一片我没有多少现实认知的地域,我无法预料我在那究竟会遇上什么。另外,虽然我把我的主要目的地选在了海拔较低的西宁,但是我依旧会担心高原反应——幸运的是在青海度过的几天我几乎没有高反,只是剧烈运动时往往气短。

从北京西开往西宁的这趟火车,路过的都是我从未去过的省份,山西、陕西、宁夏和甘肃。对我都是全新的体验,地理书上不同的地貌陆续映入眼帘,一切都与我的想象有所差异。

自山西到甘肃,大地只是在阳光下向我裸露得更多,这让我不禁想到姜文在《阳光灿烂的日子》中提到的北京的夏天:

我的故事总是发生在夏天,炎热的气候使人们裸露的更多,也更难掩饰欲望。那时候好像永远是夏天,太阳总是有空儿伴着我,阳光充足,太亮了,使我眼前一阵阵发黑。

事实上,无论北京还是南方,我都无法体会到这种感觉。但是如今隔着火车车窗,看着阳光肆虐的黄土大地,我像是理解了什么。

然而,这些在火车驶出兰州之后都渐渐发生了变化。海拔缓缓上升,近处的大地开始变绿,我看见浑黄的河水淌过,零散的花树。在视线的镜头,透过折射着阳光的空气,我看见雪峰自未绿群山间拔起,直抵云彩。我确实是踏上了高原。

那不是简单的白雪,我亲眼看着它们舔舐着天空的青蓝,即便如此,依旧显得高不可攀。我恨不得把双眼献给它们。

一路上并不多的雪山在我心中画出了一阵阵激动,每多看一眼都在改变我对大地的认知。这就是我第一次看见雪山。即便掩映在黄绿的山脉后,我仍旧想尽力去看清、去记忆冰川为这些孤高者的身躯刻下的徽章。

西宁市位于山谷间,湟水贯穿城区一直向东奔流。西宁城区是看不见雪山的,南北两侧的山脉相对高度并不高,而即便登上其中一座也需要优良的空气质量才能望见远方的雪山。

我到达西宁市还属于旱季,湟水河道是完全干涸的。这叫我不禁联想起牛汉自传中写到的汹涌的滹沱河。我本已经放弃亲眼目睹湟水流淌,但是我到达西宁后的第二天,青海东部和北部开始下雨。

第二天,我计划前往海北州的门源县去近距离接触雪山。令人失望的是,当天我遇上了雾霾。前一天傍晚后刮起来大风,来自东南方向,那是甘肃的方向,这也意味着,随大风一同到来的还会有沉重的沙尘。

第二日早晨,太阳蒙在沉默的灰尘中,始终刺眼。上午的能见度我估计只有直径10km。当我抵达门源县时,雪山在大通河两岸的雾霾中隐隐约约显现。如果没有雾霾,一切本应更加振奋人心。但正如刘子超在《午夜降临前抵达》中写道:“真正的旅行绝不仅是见证美妙的奇观,同样应该见证沉闷与苦难。”旅行本就不能时时指望天时地利人和,我必须奋力前行。雾霾带来的最大遗憾是,我根本无法看见岗什卡雪峰,甚至祁连山也因相距甚远而显得过于朦胧。

大地给予我的补偿是另一番景色。

大通河南岸同样是一丛雪峰,也许不那么宏伟但是绝对美丽。一下火车我就下定决心要走到雪山山脚,而大通河南岸的那片我不知其姓名的雪山无疑是最好的选择——距离近、靠近大路、更别提山脚还有一条大通河。

我最初一直沿着国道行进,路途两旁都是发育未完全的人工松林,而且还围着铁丝栅栏,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之外的模样。走了大约三公里,才抵达一条丁字岔路,连着一条笔直指向雪山脚下村落的小路。我走了下去。道旁树高而秃,却正好托出洁白的雪峰,树后是空阔的田野,麻雀在彼处看着我的热闹。

路的尽头又是个丁字路口,两头都是通向开放田野的土路。我朝着东边(县城的方向)继续前进。拖拉机拖着黄土的大尾巴从我身边呼啸而过,向我背后驶去。路之后又拐弯向南,我很确信这正是通向村落和大通河的道路,心境越加兴奋。此时已经走了半个上午,雪山不断向我逼近,我只觉得一切都会越来越顺利。

我到达了一座小村落,村里年轻人很少,往往都是妇女与小孩,他们都说着我听不懂的方言,另外,我也不想以外乡人的身份引人注目,于是一路几乎避着人走。

很快,我就望见了大通河的河床,此刻雪峰离我是如此接近,但是依旧触不可及。白雪从山脊上伸出一只只白色的手指舒适地沉在谷间,雪再下来就是平缓的高山草甸,没有分明的棱角,同村落相接只显出一派静谧的田园牧歌。

村落都坐落与河流阶地上,大通河在我脚下稍远处弯弯曲曲的流淌,既不恢宏,也非激昂,反倒和蔼地哺育着阶地下平平稀疏的树林。

河流上方,与我同高处赤麻鸭正徐徐盘旋,阶地上四处可见旱獭的巢穴,褐背拟地鸦的颜色和它们混在一起难以辨认。目之所及皆是生机。

沿着大通河又走了十公里,天空中乌云逐渐聚集,雾霾也渐渐消散。为了不淋雨外加吃口热饭(我已经在外徒步了一天),我必须尽早赶到县城。途中我还在一座桥下躲避太阳歇息了些许时候,桥下是一条自祁连山流出的小溪,很是混浊,河滩靠河有条细细的淤泥滩,对于这些淤泥你不会感到肮脏,反而从我心中升起了一种孩童般想要把玩的兴趣。这简直可以说是一条小黄河,不过也许再过些时日它也会变成洪水猛兽。

下午,我和乌云一齐来到县城。说是县城其实差不多就是一座大些的小镇,人也并不太多。我在这座雪山脚下县里多歇息了些时间。到了傍晚,偌大的雨点开始狂乱地锤下,定睛看去,地上出现了不少白色的小圆斑,这是我才意识到,那是冰雹。

冰雹并没有持续多久,但是我还是为了赶火车打车离开了县城去往火车站。路上南北两岸一边乌云密布,一边阳光正盛。雨停后,山谷依然留着浓郁的迷雾,山脊却锋利无比。阳光斜照入谷间形成了一根根倾斜的光柱。

到了夜晚,回到西宁,再次路过火车站门口的湟水,它已经变了副模样,水位不高,却已充满活力,重获新生。在河水中凸出水面的石块上还有不少白鹡鸰和黄头鹡鸰在觅食。然而到了第二天晚上,它就成了一条狂暴的河流,透过包裹地下通道的混凝土,我还能听见它的笑声。

青海省的名字就来源于青海湖,面积占青海省一半的四个市级行政区更是以它来命名(海东州、海西州、海南州和海北州),因此好像来了青海却不去一趟青海湖实在说不过去的。我也是这么想的。

这类旅途最好的自然是自驾游:坐在一辆飞驰的汽车中,音响播放着喜欢的音乐,想在哪停就在哪听,我一向以为这是除了火车旅行之外最好的旅行方式了。

不用思考良多,只消踩下油门。

话虽如此,我本人却是既没车也没护照。留给我最后的选择就是长途大巴了。

凌晨四点四十五就得起床,因为今天注定相当漫长,我将从西宁过海南到海西行进一个来回,这意味着一整天都在不断前进。

五点多大巴已经开动了,西宁市也从夜晚醒来。早晨晨雾很大,我感到庆幸,这意味着今天必然是极好的大晴天。

自西宁市一直向西,我的第一个目的地是日月山,文成公主入藏行经之处。据说日月双山是文成公主的铜镜摔裂后所成。我听到这样的故事,心想最好暂时假设是真的,不然一切都太过无趣。这里作为唐蕃古道的一个隘口,我想至少文成公主确实是经过了这里的。

大巴翻越一个个山丘,穿过漫长的隧道,视野逐渐开阔,两侧山峦像为我们致意一般退开几步。此时雾气已经消散殆尽,视线足以穿行于群山之间。太阳露出全貌,映得遍野金黄,像是自背后目视着我们一路走远。山峦地势渐渐和缓,我们也在渐渐上升。

当阳光完全睡醒时,远处的雪峰也从定格的黄绿色波涛中坐了起来,在强烈的光线映射出一种朦胧的诗意。我的脑中不自觉地播放起瓦格纳的“莱茵的黄金:序曲”(Das Rheingold: Vorspiel)。那是长自远古的低频,终于长长呼出了一口纤细的生命之息,一切笼罩在黄金的凉意中。阳光对于大地而言从不会刺目,阳光是大地最好的罗衣。

一路上,牛羊早早地来到草地上享用早餐,却怎么都找不见牧羊人与牧羊犬,只有一群惬意的草原精灵,自己决定着每一次呼吸。

在颠簸中,我们来到了日月山脚下,相比于周遭的宏阔,日月山只能作为一个小小的注脚。我处在一路快马加鞭的风之间,我不想去理解历史,所有事物在此情此景之前,都成了共时的,时间的纬度全部重叠在了一个渺小的点——我的脚下,我希望我也能成为这广阔天地间的一员。五彩经幡在四方翻飞,白腰雪雀落于道旁,牦牛发出低沉的哈欠,日光洒落在我们每一个生灵的身上,但是它们都理解了,唯有我还在思索大自然的规律。

作为旅程的第一站,日月山无疑开了个好头。

接下来又是前往青海湖畔的一段漫长历程。我们首先经过了橡皮山垭口,垭口之后两旁景致就变作了雪坡冻土,此时已经接近夏季,所以雪已经融化许多,但是依旧有不少堆积在道路两旁,山不高却也凭借着其上深陷的裂隙拒人于外。牦牛并不以为然,依旧悠闲地徐步其上,它们倒才像一位位年轻的牧羊人。

大概十点左右,我们已经深入到整个青海湖盆地,起初我还能看见北方的山脉,但是越发深入北边的山只是越来越渺远。两条山脉正像两只臂膀环抱这青海湖和我们。

盆地内都是牧区,只有国道旁稀稀疏疏地排列着极少的房舍,不过这边多的是牦牛和羊群。

即便进入到盆地,放远望去地平线是唯一的蓝还只是蓝天。大巴又行驶了许久,车厢内愈来愈闷热起来。一瞬间,当我抬首再向窗外望去,西方一道深蓝色的幕墙自地平线升起,一开始我以为那是某座桥梁,但是随着靠近,那座长城般的高墙只是越树越高,房屋在其面前显得渺小。这时我才反应过来,这便是大自然的奇迹工程之一——青海湖。

我原以为青海湖已经属于宁静,但靠近后,湖面向我展现出一副充满生命的活跃图景。白色波涛如一条条大鱼在湖面游动,最终在湖岸上碎裂成迷梦般的泡沫。棕头鸥则在海天之间猎捕这些白玉石制成的鱼群。

青海湖的岸边都有铁丝网隔离开,除几个景区外,人都无法进入到。这就使其成为了牦牛和旱獭的天地,对他们来说这恐怕是一座华贵的滨海大酒店(更别提还有草原与雪山的景色加持),不带一丝忧虑。每行几公里,还会一条小溪和青海湖的一块碎片出现在路旁,这不就是现成的豪华泳池吗?

到十一点,我们才抵达黑马河,因为是淡季人不算多,这让我感到高兴。人多时,我所有感官都会为拥挤而叫苦连连。

一下车,嚣张的风就灌了我满怀,几乎把我吹动,还好因为是中午,气温还不算太低。

因为这里是为数不多向人类开放的湖岸区,所以棕头鸥都靠近了过来,它们挺着棕色的脑袋不停鸣叫,像是在向着我们炫耀。但是当它们张开双翼要飞行时,它们竟叫风吹的悬停在了半空,更小些的甚至倒着飞起来。我才理解,它们不是在炫耀,是在诉苦啊。

在这些鸥鸟背后,宽阔的湖面看不到边,只有靠东一小部分还能隐约看到对面的高山,其余部分皆是水天相接一派纯洁之境。青海湖湖水是清澈透亮的,织面是天空深蓝,褶皱中却有着翡翠晶莹般的墨绿。狂暴的风却让这派宜人的景色显得凌厉。

离开青海湖,我们将前往此行最后一个目的地海南州的茶卡盐湖。说到盐湖,我第一时间会想到大柴旦的翡翠湖和玻利维亚的乌尤尼盐沼,后者是因为高中做过几次有关它的地理题,前者则是因为高中时的某个人,我们曾一起读过海子的《日记》:

姐姐,今夜我在德令哈,夜色朦胧/

姐姐,我今夜只有戈壁……

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空空/

姐姐,今夜我不关心人类,我只想你。

我们都梦想过“今夜我在德令哈”,都想过去看翡翠湖,由此我们还时时会忆起另一个我们都想前往的地方——翡冷翠。当然这已经是别的故事了。如今,我们彼此早已不在往来,但在青海这块地方我却还能时时忆起那个人。

因为路途遥远,我最终没有去到翡翠湖,而是来了更近的茶卡盐湖。

茶卡盐湖位于柴达木盆地之中,又是一个中学生无比熟悉的名字。盆地西南为昆仑山脉,东北为祁连山脉,西北还有阿尔金山脉。青海湖一离开视线,三条山脉就迫不及待地朝我们打量起来,三位老人每一位都白发苍苍。阿尔金山脉在三位中显得矮小些,昆仑山脉看起来壮硕坚实像位年老的力士,祁连山脉面庞瘦削,面目严峻,看起来严肃极了。

在三位老人的目送下,我们经过草地进入到盐碱地之中,这里便是茶卡采盐厂所在地,大地上还能看见不是苍白的“泪痕”。盐湖除去盐场之外的地方就都是景区。盐湖从远处看只能看到一线白茫茫,走近了才能体会到它的迷人之处。

柴达木盆地内天气并不明朗,但阳光依旧照人。阳光流过湖底,勾留出鱼鳞般的七彩线条使原本苍白的盐层光彩夺目起来,那一种青春洋溢的神采。那些放出嫩绿微光的溶洞就是它脸上的青春痘。但是倘若你将盐湖与三位老人置于同一画幅中,又能感受到一股淡漠的宁静。略饰灰调的雪山沉默的注视着神采奕奕的湖泊,它们好像在用人耳无法察觉到声音互相言说,在交换着那些人类寿命无法企及的时间——太古同近古的对话在无声中已经说了万年。

在青海湖,我偷偷带走了一块浑圆的石英石,现在在柴卡盐湖我也打算带走一块盐结晶。我挑选了一块中等大小的放进口袋,至于有什么用我并不知道,只是觉得这样似乎就能把记忆留在身上了。

茶卡盐湖的探索结束之后,就要回西宁市了。路途是漫长的,因为从西宁到柴达木就已经横穿了大半个青海,回去的话就得重复一遍路程。

回程的路和来时并不一样。我们继续沿着柴达木盆地向东行进,北面越过祁连山脉就是青海湖,南面昆仑山之后就是巴颜喀拉山,大巴在这之间狭长的低洼地带向东行驶。两边渐渐的没了雪山,都变成黄绿色的世界,太阳西斜,不断加深黄色的同时往调色盘里偷偷混入了红色。谷地内大地起起伏伏,介于丘陵与平原之间,若是在夏天我相信这会是一片不错的草原。

一天的舟车劳顿让我昏昏沉沉,耳机内反复播放着巴赫的乐曲。高中时,夜晚我常常要伴着巴赫的哥德堡变奏曲才能睡去,如今听着古尔德的琴声与低沉的哼唱,我仿佛又要进入梦境,就这样睡去,我确实就这样昏睡了过去。

醒来时,天空仍然明亮,这就是青海,白昼时间差不多在14小时,快到晚上九点时,天才彻底黑下去。我朝窗外望望,在祁连山绿色的山头上,我似乎又看见一面映射出落日色彩的雪岭,它们看起来无比高耸,令人咋舌。但是当我再次定睛察看时,才明白,原来我是将金红云霞当作了日照金山。这份错觉反倒让我感到庆幸,因为这让我感到好像雪山从未曾远离。

天渐渐地暗淡,夜的戏幕落下,星辰在幕前表演着一出优雅的舞剧。

这趟旅途就这样轻易的结束了,没有轰轰烈烈的结局,只有昏沉的疲惫感和满心的收获等待我去整理。

这一路,我似乎都没有同多少人打过交道,至少笔下没体现出来。但是我很确信,旅途上我是遇见过不错的人的,只是我太愚拙,没法更多地了解他们,也不打算打扰他们的生活。人生有许多一面之缘,能聊上几句就已经花费了许多缘分。而如果没法真正了解一个人,我实在不敢让他们以我草率的印象留在笔下。所以就让我们沉醉在自然中吧。

明天我就将启程返回北京,回到我自己的世界,整理满屋子生活。我又想到刘子超在《午夜降临前出发》写到的一句话:“在有限的日子里,我们伪装成另外一个自己,或许是一个更好的自己,或许只是一个不同的自己,而拖延着重新做回真正自己的时间。”是的,我又要去面对真正的自己,这事也许大地能纵容你,但是生活会督促你不要逃避。

我不知道下次这样旅行又是多久之后,但是人生的旅途是肯定停不下来的。路必须一直走下去。让我们下次再见吧!

文章作者为:CRO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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